南昌外卖骑手合作社调查报告

现在围绕外卖骑手展开的社会问题已经引起了广泛讨论，这是一个理论造诣非常深厚的同志写的，但是他不方便，因此交给我，让我去掉敏感信息，把调查报告发表出来。

这是一个已经失败的合作社，本来已经刚刚开始稳定盈利，准备稳固和扩张，有了欣欣向荣的势头，却因为内部矛盾停滞运转，现在陷入一片混乱，几乎没有再振作的可能。

以下是我调查视角的大概过程：

两三个月前，通过短视频我了解到了南昌出现了一个外卖骑手合作社，并以QQ群的形式集结了很多围观人员，迅速加入群聊的我就在其中。

经过观察群聊，我发现他们组建群聊的目的有三个：

1.做宣传，同时出于后两点宣传和纯粹鼓舞相信社会主义实践的人；

2.做宣传方便招人扩张，骑手越多，合作社能够联系到的商家就越多；

3.寻求资金，主要是捐款，可能是出于风险和独立性的考量不接受借款。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通过所能找到的几个B站账号发布了正式介绍、以对话口吻两种形式的视频，并在视频评论区给出了招待群的QQ二维码。

这个宣传达到了以下效果：建立了两三个群聊、估计有一千人上下进群围观，这让我隐约为他们有一点担心，因为我想这方面宣传会引来不少认识不全面的极端人员，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也应验了我这种担心。

在这个基础上，他们开始在群里发出来了一些可以背书的相关理论，还有类似条件下合作社的一些参考，比如西班牙蒙德拉贡，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发了合作社的具体方案和法律依据——他们首先打算合法合规，其次他们在决策流程、初步运营模式上有很详细的策划（但是他们没有明确各方面的规范，这为失败埋下了伏笔）。除此以外，他们安排了特定的接待员来回答大家的问题，接待员通过昵称明确了自己并不是骑手，而是一名在非一线外卖工作方面帮助合作社的志愿者。

这里就开始让我有了疑惑，究竟是谁建立了这个合作社？他们所呈现的文件虽然内容上并不系统，却已经透露着一定程度的学问水平和办公水平，如果这或者这些人目前都是骑手，是什么样的契机让他们走上了这条路？当然我所能做的就是加强观察联系来取得答案。

此时我原本所处的五百人大群，已经出现了一些脱离主题自顾自的发言，而且都是一些左派言论，虽然遭到了多方面制止也无济于事，同时大群里面所呈现的内容也没有其他的进展——所以我决定捐款，对这项未知情况的活动，我并不抱有完全的希望，但是我想如果我捐款他们会把我从大群的云云中分离开方便交流。

我加上了接待者——凡，先捐两百，然后就被分到了一个捐款公示群，随机我便推掉了大群——和极端分子共处一群是危险的，后来我才知道这里我退出的举动，让我避免了被警察等方面监控问讯，我现在想起来还感觉心中踏虚，毕竟依我所处的情况来看，如果我被监控问讯，后果不堪设想。

进入捐款群后，群里好像有一些非工作人员，有一些似乎是骑手，但另外一些身份又不太明确好像既不是一线骑手，又充分的在参与工作。

这个时候刚才的接待——凡提出将会在这个群公示在线文档来让大家动态追踪捐款的花销，表示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问。

通过一系列的提问之后，我终于梳理出了以下的信息：

目前来说，他们所有非一线骑手的工作都是交给了一些志愿者，也就是合作社所划分的支援组，其中包括了会议的组织，商家的联系和发展，宣传和招募人员及资金，还有运行软件的联络和维护。

但是在他们经手这么多工作的同时志愿者却似乎没有决策权，面对重要的事情都是由一线骑手进行投票决策，在这里，我感觉到了一些权责划分上的混乱，但是当我提出询问的时候，他们却强调这是为了防止分工造成的内部过度分化，强调这是“历史的原因”。

于是我进一步询问他们对于决策权划分的问题，比如兼职骑手和全职骑手、不同单量的全职骑手在决策权上有没有明确的标准，还得到的回应是“正在完善，目前只要是在跑单的都有投票权”。

最神奇的是他们是个体工商户，挂在其中一个骑手名下，我不理解这对他们的民主有什么好处，毕竟这样做很可能在经济和法理上受制于法人。后来他们强调这件事开始就是因为法人的主动，其他人大多是号召他的响应来帮忙，权利属于骑手（我当时认为这角色有一点错位）。

我想他们也许在逐步完善，毕竟他们也是在我发现他们不久前才开始，所以我并没有因为这些疑惑对他们失去信心，保持观察。

然后通过公示得知，那段时间他们大概募集到了万余元，主要用于购买电动车和维护电动车（他们的电动车是市公有社产），一小部分用于骑手团建还有应急。

而就在没有什么波澜的一个月后，突然接待员凡在朋友圈对天愤慨“他们怎么可以这样！”，于是我开始问询发什么事情。

他们失联了。

我一度怀疑他们做的这么周全的工作，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找这么多人参与是为了骗一万块钱捐款，因为真的是联系不上。

不过半个月后他们终于出现了，却不愿意透露具体情况，不过在我多处打探下明确了局势：他们大群的一些人讨论趋于极端，有人去找了一个叫未明子的网红，似乎是键政圈的人（我对这些人几乎没有任何好感），然后这个人或许是理念上的不接纳（很符合我对这个圈子的印象，不过这些也只是道听途说，真实性大家自行判断）把他们合作社骂了一顿，还举报了他们，于是大群没了，群里涉及的人几乎都被电话问讯，我逃过一劫，而合作社内的人几乎都是被线下喝茶了，好在他们合法合规的理念救了他们。

我那个时候感觉他们快完了。

自然而然地他们再也没有各方面宣传的流量，招不到人，士气低落，在各方面的询问都没有回复。

又是一个月过去，他们突然开始汇报近期情况，说近期逐步开始稳定运行，已经有六位骑手全天候工作，只是遇到了软件的问题和人力资源匮乏的问题，正在多方联系解决。

又过了几天，他们开始说一天有了十块钱作为每日百分之一的公费进账，一切都走上了正轨，要进一步招人。

然后一周内他们就停摆了，我是这样发现的

有人像个高高在上的先知一样，把我拉进了个群，群里满是他们的批判，大概了解我发现，这大概是两个骑手（包括法人在内）为主的派别，想拉拢捐款者来获得发言权，非常粗略概括了情况：支援组想篡权，还吞捐款乱用。他们这边已经有了两个骑手和十多个捐款者在群里慷慨激昂群情激愤。

我很难偏向他们，毕竟他们只有两个正经社员，还尝试找外人来干涉局面，情况还如此笼统，攻击支援组的开销问题我还事先了解过（至少我看来没什么太大问题），而关于篡权——他们模模糊糊提到自己的提案被投票否决了，并且表示否决的原因是骑手定义模糊，随便送几单的都有投票权。他们骂得很浮夸，看得出来找来的人都有键政功底，吃拿卡要，挂路灯资本家什么的词汇让我眼花缭乱。

于是我找了接待员凡了解情况，然后了解到的是引起混乱的原因是法人认为组织有问题，想解决又遭到投票决策的否定，想要利用发起者、法人、单王的身份集中一下权力，改变现状，遭到了强烈的质疑，引发混乱（对于一群要建立合作社的人来说这实在是突破底线）。

后续他们由于没有能够服众的人，没有能够服众的做法，无休无止，我给他们提的盖棺定论明确标准继续发展的建议淹没在了他们激愤的情绪中。

我尽力地断开了与他们之中激愤失去理智者的联系，退了群，保留了一些看起来在尝试解决问题的人的联系方式。他们似乎还在争吵，不过我想他们遗留的问题应该是解决不了，最好的办法是推翻重来。

不过总归来说，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企业，还是依托市场来赚取价值，我原本期待他们发展到与市场发生矛盾的那个激烈斗争层次，没想到在这之前，从内部分崩离析了。

结束

2025年5月17日

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