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零工的一百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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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人物
主题分类:劳动者处境
内容类型:深度报道或非虚构写作
关键词:打零工, 零工, 小时, 大叔, 感觉, 剧场
涉及行业:
涉及职业:
地点: 无
相关议题:灵活就业/零工经济/平台劳动, 就业
- 灵活就业已成为越来越多人的选择,截至2021年底,中国灵活就业人员已经达到2亿,每五个劳动者中,至少就有一个属于灵活就业。
- 打零工的人们追逐的是自己热爱的事业,比起本职工作,零工更像是一个人的「本我」的体现。
- 打零工的人们面临着各种困境和挑战,比如长时间工作带来的身体不适,以及遭遇不文明顾客的委屈。
- 打零工的工作种类丰富多样,比如飞盘教练、扭气球、B超模特、海外旅游客服、艺术展志愿者等。
- 很多打零工的人们选择这样的工作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正式工作,或者是想寻求一段过渡的时光,也有的是一种对改变生活现状的强烈愿望。
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仅供参考,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
我们发现,在这个时代,灵活就业,也就是俗称的「打零工」,正成为很多人的选择。在信中,大家讲述了自己在面对生活这道题时,各自选择的解法。在信中,我们同样也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生可能。
国家统计局的数据也印证了这一点。截至2021年底,中国灵活就业人员已经达到2亿。这意味着,以中国将近9亿劳动人口来看,每五个劳动者中,至少就有一个属于灵活就业。做出这样的选择,有的是出于好奇和体验,有的是希望寻求一段过渡的时光,还有的,则是一种对改变生活现状的强烈愿望。
很多故事有着相似的开头,比如有超过二十人,是因为意外遭遇了经济上的压力,也有超过一半的来信,是关于应届毕业生的选择,他们中的一些人,用打零工的方式,来坚持自己热爱的事业。
我们还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有些时候,比起本职工作,一个人主动选择的那一份零工,更像是一个人的「本我」的体现——这往往是他最想做的事。征集中,零工的丰富性也映证了这一点,比如有人是为了享受一次不被工作电话打扰的爬山;有人专注于扭气球,好给孩子们带去欢乐;还有的人,前往澳洲的一个能看到企鹅的小岛,打起了摘草莓的零工。
面对生活,这也是他们的答案。打零工的人们到底在追逐什么,又在经历着怎样的困境和挑战?100个人有100种答案,以下是其中的精选——
十一年前,我就在玩飞盘了,当时我才18岁,和学校里的朋友们在一块空地上传盘、接盘。这十几年里,我毕业后工作,从上海来到了广州,飞盘运动,也从一个小众运动到一夜爆发,有了越来越多俱乐部。
因为一些债务,我从去年就开始拾起这项爱好,兼职做起飞盘教练。在绿茵场的时候,才感觉那是自己真正活着的时候,下了班坐一小时地铁去教飞盘,虽然累了点,但是热爱无敌。
前两天我正式辞掉了本职工作,是一家教育公司的工作,我真的不适合。现在我成了全职的飞盘教练,把零工打成了正职,把爱好发展成了热爱,去一次训练拿200多块,不算多。我年底要结婚了,给十一年前一起玩飞盘的一对夫妻发了微信,问他们「婚礼会来吗?」
我学护理的,在卫生院干过,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只能去核酸采样点过渡一下。没有五险一金,工资月结,一个月2000元,一天最多做6小时。
全民核酸的时候,我早上5:30就得到岗,所以四五点就要起床,有次刚好被分到一个点位,空调坏了,杭州那段时间夏天能到40度,我穿防护服,坐三四个小时,两层手套脱下来,整个手就湿淋淋、皱巴巴的。我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晕倒了。
那天还有一个小孩过来,三四年级,穿着校服,戴着红领巾,做完核酸递给了我一瓶藿香正气液,当时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还蛮感动的。
也有委屈的时候。我们的核酸点在一个菜市场边上,很多都是周围的商户。有一天,一个大叔排队不戴口罩,我透过玻璃窗喊:「戴口罩!」他不听,开始骂骂咧咧。他旁边还有一个胖胖的大叔,拿着手机一直拍,还敲我们的玻璃窗,配合我扫码的阿姨都吓了一跳,我感觉他就快要把头伸进来打我们了。
我只是担心做核酸的时候要张嘴要呼吸,他不戴口罩会比较危险。我说对面就有超市,有口罩的,他还是不听,越骂越大声。我觉得很委屈。
我太爱扭气球了,从小梦想就是当小丑扭气球。前年毕业后,我就一直在扭气球,收入一场几百块吧。以后希望能到福利院这样的地方,用气球带去欢乐。
我买了好几十包气球,每包里面100条,各种各样的颜色,它们就放在我房间里的纸箱里,想扭的时候就拿出来,一条一条吹好,再扭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和画画差不多。扭气球的时候我好像找到了自己,坐在房间里放点粤语歌,一扭就是好几个小时。我学扭恐龙的时候,每次扭到最后尾巴那里就要爆一次,有时候刚开始就爆了,这么一个恐龙要扭二三十分钟,我连着扭了好几次才成功。我以前在寝室还扭了一棵大树,感觉缺点什么,又扭了一个拿着爱心的天使放在旁边,然后把它们挂了起来。
目前国内这一块的市场还不太成熟,我们也不太会定价,经常去完一个活动后发现,加上路费最后都是亏的。
5月份的时候,我去广州参加了一次集市,在一个朋友的咖啡摊位旁边扭气球,弄了一些像帽子一样的气球,可以戴在头上。大家会凑上来说这些气球好可爱。
我做过好几次西门子的B超模特,主要是帮他们看他们的B超仪怎么样,时间不固定,每次1小时左右,每次收入300元。
太胖太瘦都不行,我是体育生,身体素质好,看到招聘广告后就去试了,心想B超也没什么辐射,顺便还能检查身体。到指定的医院,等来B超室的医生后,我撩起衣服,他们用仪器照了一下就结束了。
他们说我的图像很清晰,尤其是心脏的图像,跟教科书一模一样,很标准。不像很多老年人的图像,会很模糊。机器还是要越来越好才行啊,才能救更多的人。谁不想活着呢。身体还是最重要的。
最后医生说:「你这有甲状腺结节。」又说:「不过也没什么问题。」接着又说:「还有三尖瓣回流。」我赶紧百度,一看也没啥问题。
我是应届硕士,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就做了海外旅游客服,三个月的时间,认识了各个国家电话号码的开头。
有个荷兰太太不会说英语,我没办法在她家旅店为顾客下单,这很难办。还有如果你周末给他们打电话,十个差不多六个都打不通的。他们周末不太工作的,要放假,要休息,想和他们聊工作太难了。生活理念不一样嘛。
平时正职工作应酬太多,下班再喝白酒,感觉还在应酬,所以这几年都喝威士忌了,以贩养喝,就是玩。年初我海购了一波洋酒, 700多块一瓶,陆陆续续囤了20多瓶,拿快递的时候,都得推着买菜的小推车去。上海疫情那阵子很多海运进不来嘛,洋酒一下子涨价,有的涨到了1000多块一瓶了。
本来还想着等今年冬天可能会涨,因为冬天喝威士忌的人比较多,结果现在消费降级了,大家都不喝了。没卖就不算亏,就囤着吧。
在艺术展做志愿者的时候,我被分配去了一个花车那边卖花。园丁大爷用十分钟告诉我花的种类和价格,然后,我一遍一遍给路过的人讲每朵花是什么。
我是文物修复专业的女大学生,我发现我感兴趣的零工,有很多都是那种专门招小工的人,靠朋友圈随便抓人去干的,比如拍卖预展现场的场助,还有考古现场的保安,还有给博物馆布展,不过这个我没去成,因为仅限男生。
唯一做过有收入的零工,是去给拍卖公司当客服,给每个客户打电话。客户名单上,甚至有很多我认识名字的收藏界大佬。
去年年底到今年四月,每周末到核酸试剂厂做包装,工作时间是晚9点到早9点,11小时,一天给240元吧,还包吃,算零工里的高薪了。
当时欠了不少钱,有网贷,也有跟老同学借的,但不敢跟爸妈说。自己七千的工资每月月光都不够还,有时就掐着最后一点钱作为路费,到了厂里就能吃上顿宵夜。春节没回家,几乎天天泡在网吧里鬼混。正月初九是生日,身上的钱不多了,离发薪日还有几天,便又去医疗厂打零工。没想到例假提前了,只好赶紧走人去买卫生巾。
那天还忘了锁共享电动车,只能等自动锁车了再处理扣款。当时真的很郁闷,自己怎么会落魄潦倒至此。随后我也没有回家休息,而是又回到了网吧。
两三年前就注册了闪送,但是一直碍于情面没去跑过,感觉自己也是大学毕业,要和一群老爷们儿挤在餐馆门口等餐,特别难为情。
我以前也是在写字楼上过班的。但后来慢慢发现,等餐的女配送员越来越多了,看到她们,我才下定决心,我也要去送。
闪送是一对一的那种,有天中午刚跑完一单后,我又接到一个订单,送的地址和收的地址是同一个地址,感觉挺奇怪的,想拒绝。点开发现是需要一个帮手安装动感单车,一想是要进到人家家里,还是有点害怕的。电话打过去一听,是个女生,才放心,那边儿一听我是个女生,也放心了。我们互相都放心了。其实你要说叫朋友来帮忙,那也不是不行,但大城市里的人嘛,都喜欢人钱两清。
骑着我的摩托车,十几分钟就到了,一开门,是一间刚收拾好的一居室,这个女孩网购的动感单车,需要挪到底座上拧螺丝。其实不重,只是一个人有点费劲。我们俩配合着,这么抬了两下,前后不到5分钟就弄好了。她非要给我发30元红包,我挺不好意思的,感觉也没帮什么大忙,但她让我一定收下。
我本职做房产中介,习惯出门的时候帮业主倒倒垃圾,那天看到动感单车旁边有个大纸箱子,我也说顺便帮你提下去,她说好的谢谢,下了楼一个大爷迎面走来,帮我收走了纸箱。
你想想,卖房子一年也没结果,开不了单,但是我干闪送立马就能给客人买上,那多快乐啊,特别有成就感。
我一米五几的身高,现在,也经常和大老爷们儿一起挤在取餐口了,心里想的就是《北京人在纽约》里姜文的那句台词,「走出第一步很重要」。
我大学的时候在车展,做了好几次男礼仪,负责引导来宾,还要给来宾讲解车。靠着形象外貌带来的优势获得一份零工,对学生时期的我来说,是一个蛮幸运的事。
做了一次之后,第二次我就开始管人,第三次开始接洽品牌方的艺人,第四次开始接洽艺人和酒店,一次比一次难了。
艺人接洽的那部分工作,真是让我看到了什么叫残酷现实,一些快过气的艺人,会和我们一起吃盒饭。我问他选什么菜,有没有忌口,都说没关系。台上现场音响有问题,他也会帮我们安抚观众。
但是那种还正火的明星就不一样了,会全程黑脸,对安排的食宿交通各种不满意。有时候人都到酒店了,才打电话让我换。这类的零工做多了,就明白艺人和汽车都一样,代代更迭——男人不应该靠外貌吃饭,这不是长久之计。
做兼职烧烤师,经常看到只点几串肉,主要来喝酒的人,能喝一个通宵。还有喝多了拿起酒瓶打人的酒懵子。一个收废品的大爷就默默地等他们吃完,过去收那些酒瓶子。
我是读土木工程的女生,大学的时候,在北京市内建筑的活儿很少,要么在家闲着,要么只能去找点别的活,我就在学校里端盘子去了,一个月300元。
在深圳做了八年多的销售,一路到管理岗,7月下旬被「毕业」,不得不找份活儿过渡。于是我在家附近的一家花店做了花艺师,结果发现,来花店暂避的互联网打工人不止我一个。
比如一个94年学徒姑娘,之前做电商运营,吃饭的间隙我们还会聊起GMV、ROI之类的话题。她说自己虽然月薪有2w+,但是太心累了,周末休息的时候,因为睡觉没有及时回领导信息,被骂了,后来她就裸辞了,计划过年之后回老家,不再来深圳了,想学个开花店的手艺。
后来又来了一位东北妹子来店里应聘学徒,也是厌倦了互联网的996,想找一个地方换个呼吸方式。
做这份工作,就是图个开心。在整理花材、扎花、包花过程中,我可以沉浸其中,只专注于当下一束花,如何把它做漂亮,让收到它的人心情愉悦。一位身穿藏蓝色衬衫的顺丰大叔,经常来取花,一个早上能看见他来回花店好几趟。有时碰上我包花,他会站在那认真看着,说一句:「包得真好看啊。」
有天我的京东快递到了,小哥来给我送,突然我也想去送快递感受一下,问小哥他们还缺不缺人,他说缺。我就跟着回他们网点了,说我兼职干这个。
我当时连三轮车都没有,借了一辆。但六一儿童节那天,我载满快递的电三轮突然坏了,我只能先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一件一件地先送货。送完那个小区,我推着这个三轮走了2公里,终于找到一家修车店,修车又花了我50块钱。
那天是最累的一天,回去后腰酸背痛,汗流浃背,感叹这一行是真不好干,以后没啥事是不会再干这个了。
当时就是好奇,想看看送外卖是什么样的,我是应届毕业生,也找不到什么特别好的工作,就在上海跑起了生鲜配送。
但没想到招工处有很多年轻人,很多都是暑假兼职的学生,还有很多十六七岁已经不上学的,我23岁已经算是年龄大的了。很多人只干个三四天就走人了,离职率也非常高。
那段日子真是体验了什么是生活,当时认识了一个同乡的妹子,一个人在上海跑了很久外卖。还有一个超市的柜员,把两种水果放在一起,害得我愣是没找到,被她骂了老半天。上海话骂的,我当时还没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蜜雪冰城那么便宜,趁着大四下学期没什么事,我就去我们学校美食城一楼的蜜雪冰城打工了,一个店就老板一个人,另外两个都是学生工。
有一天,一个学弟在操场跑步,膝盖摔破了,被两三个同学搀着过来,想要一袋冰块。我想也没想,提了一个塑料袋,开始从制冰机里给他们挖一些冰块出来,正挖着呢,老板向我投来犀利的目光,意思是别挖了,我只好把冰块又一块块倒回去,打发他们走。所以,能卖这么便宜,难道是因为老板抠门吗?
之后,看见奶茶店点单台,立着那种写「禁止讨要」的牌子,我就会扭头就走。不买了。人怎么可以这么冷漠呢?
初中的时候在乡下,早上5点起来,和妈妈去土路上等面包车。我们要去几公里外的庄稼地里挖洋葱,挖一天几十块钱。车上挤着坐了很多大人,腿也伸不开,到的时候腿都有些麻了。
地里,一人有个一米宽的位置,人们拽着刚露出地面的洋葱头使劲拔,拔一个往前挪一下,我们得跪在地上走或者蹲着往前走。等我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被大人们甩开很远了。心里正急着呢,妈妈迎面走过来,她已经拔完了她的那几百米地,折过弯来帮我拔。我们俩就一起面对着面拔。中午,大树下面,我们放个化肥袋子就睡了,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
这几年妈妈的身体也不太好了,腰上有块骨头错开了,没办法做一些重活,我哥也出去打工了,家里的农活,都是亲戚或者邻居们帮着做。妈妈一个人真的很辛苦,我总觉得愧疚,想多回去陪陪她。
澳大利亚的这种零工也是交养老金的,草莓长满了山头,大家随意摘。我摘得慢,有一个泰国大妈老是来抢摘我的草莓,不过摘完也会再往我的塑料篮子里丢几个。这个大妈还挺厉害的,她矮矮的,但依靠在澳洲摘草莓,供她儿子读了常青藤。她还开着一辆二手宝马。二手车在澳大利亚很便宜的。
当时我住在农场边的露营帐篷,这可不是为了露营,而是因为实在没有地方住。每天早上不用定闹钟,基本都会被冻醒,然后蹭别人的车一起去农场。早上起来我会弄点通心粉,拌点番茄酱,中午就够吃了。
摘草莓就是很自由,完全没有人管你, 一开始是集合80个人去的,等到说停止不干的时候,可能农场上只剩二十来个人了,很多人下午一点就都溜了,两三点的时候山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但我有时候一干就能干到四五点,边摘边思考人生,我该怎么办呢?未来我该怎么办呢?
而我过去那种做房产中介的生活,一天卖一套房子不好吗?我到底为什么把自己搞到这般田地的?我就会这样问自己。
回国后,我进入了广告行业,想真正地给自己打工。之前我当房产中介并不快乐,是我自己亲手哄抬了房价,这不是我想做的,我不是为了赚钱而活的,而快乐其实很难追求到,所以我们更多的其实是在追求意义。
我在中关村的微软上班,做产品经理,但其实我们不强制要求每天坐班,也没有996,下班或周末的时间,我会兼职做科技作者,给科技资讯网站写英文技术文章。
有次被安排了关于云计算行业的分析报告,我们几个人快速分工,然后限定三天内交稿。我一早起来蒸了个包子,边吃边开干,写了三个小时后,完成了我自己那部分分析讨论,一看才早上10点,然后就骑着我的共享单车,十几分钟后一路骑到了公司。
这种回报性价比还蛮高的,一篇可以拿到80美金的报酬,用这些钱,我去报了一些编程课、一对一的口语外教课,还有CKA考试培训课。倒不是想当卷王,对我来说,这份兼职就像是一个催化剂,可以更多地和国外同行之间保持交流,这是很珍贵的,产生的收益也可以继续让我精进自己的专业,算是一种激励。
7月份的时候,报了这个班的人还有20个,后来8月份的时候走了一个,9月份的时候又走了一个。
我现在还在上研一,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之后,晚上回到寝室,就开始打开电脑看这些作业。也有很多学生不交作业。其实上个月离开的那位同学,之前都坚持得挺好的,后来是觉得一边上班一边二战很难,最后放弃了。
这种心情我很理解,我去年也刚刚经历过这样的阶段,当时也是二战。我经常去找辅导班的老师哭诉,上来就发一连串大哭的那个表情。现在这些同学经历的,都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他们的崩溃、自我怀疑我都懂,只能说,加油,挺过去,放平心态——反正笔试完了还有面试,后面也够你焦虑的。
你想啊,一个剧本有时候要开7个小时甚至12个小时,但是一天也就赚50块钱,这个性价比其实没有那么高。但是能为了一个好的作品,和一群陌生人聚在一起,还是蛮快乐的。
上次我们开一个跨国线上本,我大清早5点多就起来开始看本子,其实之前这个本子我就很熟悉了,还自己玩过一次,但是因为这次参局的有美东的、美西的、日本的、澳洲的等等,而我是在济南,大家都在不同时区,光是定这个时间就讨论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大家都醒着的时候。挺不容易的,所以想准备更充分点,别出什么闪失。
那天我早饭没吃,还发着点烧,一直在流鼻涕,一到7点,大家准时上线。几位玩家能看出来都是真的想玩这个本。这是一个关于亲情的推理本,大家很快进入了角色,倒是我,因为难受出了好几次错,大家都挺体谅的,估计也是感觉到了我状态没有那么好。
玩的时候,一个女生被本子里面一个父亲保护女儿的故事感动哭了,我以前也玩过这个本,也在同样的情节上哽咽过。剧本杀就是这样,好的作品会非常触动人心,大多时候人们都是用爱发电,因此也总能认识一些有意思的人。
先是去一个税务师事务所,老板人在加拿大,通过电话来给大家安排工作,有什么事儿给他汇报,感觉这也蛮神奇的。他所有的员工都是兼职的,没有招全职的员工,可能是为了降低成本。
我周末没事干就去一天,8点半上到5点半,主要就是给客户出一些审计报告,一天350块,坚持了三个月。
我也做过好几次注会、财务实操的网上答疑老师,这种都是线上的,在哪干都无所谓。有时候上着班,比较闲的时候,就偷偷点开给他们回答一个。
也有学生会特别鼓舞你,比如有个学生问过一次关于财务折旧的计算,其实折旧计算有两种特别特殊的方法,我给他回答之后,他就觉得回答得好,专门去找教务处,说以后都希望编号为XXXX的老师来答(也就是我)。那时候就觉得,你尽心地去做一件事,别人也是会感激的。
区别在于,我现在是兼职人员了,不用再每天无效加班,时间非常自由。对接我的老板,有项目就做,没有项目的时候绝不打扰。
现在一天就工作三四个小时,一个月平均有2万。其实,如果按之前的职业规划,工资会比做零工多个几千块,但就几千块钱,我宁可不要。
在四大的那5年,压力太大了,尤其去年初,特别忙,我也刚好卡在升经理的节点上,需要特别努力。当时连着好几天,很多项目重叠在一起,一到截止时间就特别焦虑,每天都做到下半夜。
我本来又是每到春天就犯过敏性鼻炎,去年免疫力一下降,严重到眼睛也过敏,整个眼睛都是红血丝,看电脑时像刀割一样疼。
离开之后基本上没有再熬过夜了,因为工作量没有那么大了,可以按照比较舒缓的节奏去做。以前其实一直都是比较喜欢玩儿户外,但不太敢请长时间的假,怕在没信号的山里,一旦有人来找就惨了,现在就可以放心去了。
9月底的时候去了一趟山东威海,那会儿还是工作日,找朋友去玩儿了几天,我们在沿海的公路一直开,想下海游泳就直接去,后来我们还找到了一个没人的海边,有那种礁石,我们玩了很久。
找我来咨询的,无外乎就是有两大疑惑:一是我什么时候脱单,二是我该不该跳槽。这两部分人占据了80%之多。
反正就在线上嘛,把手头的塔罗牌在桌子上摊开,帮他开上一盘,我们的收费一般是按问题、牌阵、耗时的几个维度来定的,有的人觉得,你说得特别对,会多给你一点。到现在,我一共赚了几百块。
我的风格是,除了和他们讲牌阵,通常还会提供一些更具体的解决方案。比如,以前有人前来咨询我是否要跳槽,我会告诉他,现阶段要去优化简历。其实,塔罗牌就是让别人在面对一个选择的时候,看到一些补充视角,让他知道,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但谁知道,后来,我自己也要面临裁员了。我开始按照自己说的,先优化简历,但没有人理我。
你看到的百度问答,很多都是背后像我这样的人,在出租屋里随手敲的,或随手百度的。我每天写几十条问题,一条几百字。
做这份零工,一方面是因为我热爱音乐剧,就算只是做一些边缘工作,我也觉得自己还在做着喜欢的事情,没有走远;另一方面,是因为演出总是晚上开始,而我白天需要照顾重病的爸爸。
剧场离医院很远很远,要坐两个小时地铁。但每次去剧场的路上,我都挺开心的。剧场在市中心,大楼是古典式建筑,有多层六角形尖塔。我们那个剧场不大,一场演出的观众不到100个。观众基本都坐好后,我就靠在剧场最后一排的椅子上,眯着眼休息一下。
一场演出80块钱,我来回地铁就要12块,经济上,不能指望这份零工,它更像一种调节,一个让我觉得能够稍微轻松一下的地方,照料病人压力还是很大的。
在医院陪爸爸的时候,我也会看一些音乐剧,昨天在看《致埃文·汉森》,不过没看完,病人隔十几分钟要翻一下身,解一下呼吸机,喝一下水,家属要陪在旁边。我和我妈得轮流着来。
所以明天接着再看吧。刚从剧场搭地铁回家的路上,不知道谁突然在放烟花,红的、绿的、黄的,一个接一个,好漂亮啊,这是今天我觉得最有意思的事。
没办法,创业失败了,家里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我爱人要在家照顾两个孩子,我必须得当好这个家里的顶梁柱。
2019年刚创业失败的时候,我一下子打了两份零工,白天做送水工,晚上做代驾。我们在河南的一个小地方,叫代驾的人也不多,基本上还是要靠送水来挣钱。有一天,送水车坏了,我拎着两桶5升的水,在一个单元门口摔了一跤。当时觉得没什么,就继续爬,一直爬到6楼,把水送给人家。
后来就开始去一个离家400多公里的工地上,给电工师傅做帮手,工资日结。看着这些电工师傅的手艺,觉得人会点技术也挺好的。我们一般是站在十几米高的梯子上,帮电工师傅拉电线,是高空作业。第一次爬的时候心里也挺怕的,下面都是钢筋水泥,不过多爬几次就好了。
以前每天都和孩子们在一起,现在要一两个月才能回去一趟。刚来这边工地的时候,和女儿打电话,接通电话后孩子哭了,我低着头也偷偷抹了两滴眼泪,想孩子。
为了补贴生活费,我做过百度推文写手、餐馆服务员、数据录入员、帮抢车牌号,大学四年,陆陆续续总共挣了不到一千块。
有段零工非常繁琐,是给医药公司录入手写实验数据。可以说毫无技巧性。为了防止实验数据泄露,他们还要求我们必须人到公司。那时候,我们每天要赶两个半小时的轻轨,去打这份零工,赶着早高峰去,乘着晚高峰回,轻轨上,尽是满脸疲惫的上班族。
某天实在受不了长时间的通勤,住了公司附近一家便宜青旅。本以为,青旅都是青年人旅游的聚居地,却发现,这家青旅的床位几乎都被月租出去了。房东说,长住户都是附近的上班族,因为月租青旅比房租便宜。
不到十平米的位置两张上下铺,杂物堆满间隙,十来个人挤一个卫生间。环境虽狭小脏乱,但下铺的姐姐很好,给我讲了她一路的打工史。而睡窗边的姐姐一直埋头敲电脑,据说她是在写论文,她迟早要上岸离开。
这个钱本来是我硕士学费中的一部分,当时为了赶快把这部分钱补上,想也没想,就赶快托亲戚找了一份电子厂的短期工。我去的那个月,刚好轮到夜班,我每天从晚8点上班上到早8点,整整十二小时。
我和年轻的工友们,呆在一条狭长的、不足二平米的流水线上。板凳背后,是厚重漆黑的皮帘,眼前是亮晃晃的灯管。光源不强,以它为中心,右边是一排工作的年轻人,他们在不断重复一个动作。
我大约坚持了20天,上着夜班脑袋很混沌,最清醒的时候是快下班的清晨。我看着天亮,还有散着微光的不明飞行物,在建筑物旁边飞旋,我突然忘记为什么身处此地。
大学毕业的时候,在北京做过一个月咖啡店服务员,洗盘子和杯碟。每天早上,都有一位外国老头儿,每次都坐在咖啡厅固定的位置,我每天见到他都很开心,因为他总是会朝你招招手,说一句:「Hello, you are beautiful today!」
初中毕业后无高中可上,在奶茶店打工,上了几个月后准备不上了,去技校。店里另一个大哥听了后蛮惊讶地说:「还可以去上学呀,真好,一定要去上学,网上传的大学生遍地都是,不是这样子的,一定要去受教育……」
技校毕业实习期间,我打定主意参加来年的高考,今年也一直在积极备考,对前路的焦虑好转了很多。过去的打工经历,在今天也已经遗忘得差不多了,留有印象的两个,一个是用来裹厨余垃圾的保鲜膜气味,另一个,便是那句「去接受教育」。
我本科学校不太好,大三的时候就确定了要考研。但当时了解了一下,考研辅导班的费用要4000多,我没办法和家里人要,只能寒假去打工。
当时,我们家附近有一个快时尚的服装店,我就去了那里。那阵子赶上大促,比较忙,我拎着早餐没来得及吃,就赶紧先整理库房的衣服。
比我还早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他负责清洁,需要扫地、拖地,用鸡毛掸子扫橱窗上面的灰。等我有点饿了去找早餐的时候,发现早餐没了。我就想,是不是大叔以为这是昨晚剩下的不小心给扔了?我去问了一下大叔,他说根本没有看到有早餐。
本来准备饿饿肚子了,等十点多大叔要下班走了的时候,他突然过来递给我一个达利园小面包和一份豆浆,我说不要不要,他说别有负担,这是公司发的,他下班自己再买一份就行,让我拿着吃。
那个达利园的外包装皱巴巴的,我看也不像是公司发的,应该是大叔早上自己带的吧。趁着别人没注意的时候,我赶快吃掉了早餐,撑到了中午。
这个小小的善意我一直记到现在。现在报班费已经交了,已经在上课了,过几个月就要考试了,谢谢大叔。